松雅記事之一．我家門前有狐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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內容簡介
貓奴日記：在家門口看到一隻醉狐狸，該怎麼處理？
□當作沒看到，跨過牠直接進家門。
□執行CNR（捕捉、結紮、放回原處）計畫。
□檢舉牠的主人，怎麼能灌狐狸喝酒！
☑幫狐狸報恩♥ ←是誰偷改我的日記？！╬
繼《侵略地球手冊》、《泰利耶之戰》、《空氣戀人》後，
作者M.貓子最新輕小說力作，搭配PIXIV知名人氣繪師麻先みち──
人類與狐仙纏綿悱惻的愛戀……
不、不對！
是人類被狐仙拐騙當助手當男傭當飼主啊啊啊！（╬￣皿￣）
動物或妖怪報恩的故事，大家都耳熟能詳，
但是……「幫狐仙報恩」是哪招？
蒲松雅，秋墳二手租書店的店長，
「人類」和「麻煩」是他最討厭的兩個詞。
不過他超愛毛小孩，願意照料受傷的流浪貓狗，
怎知某天收留醉倒在家門前的狐狸之後，
卻給自己帶來一連串的麻煩！
狐狸──自稱是「狐仙」的胡媚兒，
千方百計的拜託蒲松雅幫忙她報恩。
雖然內心極度不願插手麻煩事，
但是看著這隻天然呆的狐仙被人類神棍耍得團團轉，
蒲松雅還是起了一咪咪好心，出手了──
快點解決這個不法的宗教團體，還他一個清靜的生活吧！
目錄
第一章 是誰灌醉狐狸！
第二章 為什麼要幫忙狐仙報恩？
第三章 人類與狐仙的跟監計畫
第四章 口吃乩童與流氓城隍
第五章 照片上的人不見了？
第六章 做朋友，可以從現在開始！
第七章 誤入冥界城隍府還被附身？
尾 聲 報告芳少爺：「貪」已奪取
序／導讀
編輯推薦
在自家門口撿到一隻喝醉酒的狐狸──是誰這麼腦殘居然灌小動物喝酒！
故事，就從對動物至上的男主角「蒲松雅」暴走開始。（笑）
擔任二手租書店店長的蒲松雅，被一隻貪吃貪杯貪睡的狐仙「胡媚兒」死纏爛打，請他幫助她執行對人類報恩的計畫。動物或是妖怪報恩的故事，大家從小都聽 過、也都能朗朗上口，但是「幫狐仙報恩」是哪招？從幫助宅男考公職開始，勸說長輩不要迷信不法宗教團體、拯救被家暴的少女、實現人瑞畫家面見初戀情人的遺 願……千奇百怪的報恩方法，究竟這隻狐仙欠下多少人情債？蒲松雅實在不願與這隻少根筋狐仙打交道，然而，只要見到化身原形的胡媚兒一撒嬌（棕狐仰躺露肚 肚），他心中再有不滿也都煙消雲散。幸好胡媚兒身後有鼎鼎大名的城隍爺當靠山，一旁還有隱藏版的觀音大人庇佑，一人一狐終能化險為夷。只不過，所有事件似 乎都與同一個神秘組織有所關聯，也與蒲松雅的身世、失蹤數年的雙胞胎弟弟蒲松芳有關……
作者M.貓子，出版過許多輕小說作品，如 鮮鮮文化《諸神靜止》、天使出版《夢想奏鳴曲》與《侵略地球手冊》、台灣東販《泰利耶之戰》等，其耽美小說《空氣戀人》更獲得尖端出版社第六屆浮文字新人 獎BL小說組佳作。《松雅記事》是作者以古典小說《聊齋志異》為發想起點，描述主人翁幫助狐仙報恩，帶出一連串驚奇逗趣、人性百觀的故事。喜愛小動物的作 者更將自己對毛小孩的愛寫入故事裡，劇情中不少場景都能看出作者身為貓奴的幸福呢！
封面畫者麻先みち，是PIXIV網站知名人氣繪師。帥氣卻冷面的蒲松雅、熱情討喜的狐仙胡媚兒、可愛到讓人心花朵朵開的毛小孩們、俊美妖嬈的千年狐仙……角色們一個個躍然紙上。全套精美的封面彩圖與可愛的Ｑ圖，一定要收集的啦！
試閱
蒲松雅是個比一般人冷漠，也比一般人熱情的男人。
說他比一般人冷漠，是因為蒲松雅鮮少主動幫助陌生人，對於一般人會覺得可愛的小孩、撒嬌的少女也不會升起憐愛之情；當他面對其他人搭訕時，也常常以閃躲或沉默面對。
而說他比一般人熱情，是因為蒲松雅是個無法對動物的痛苦視而不見的人。他時常自掏腰包將受傷的小動物送去看醫生，也隨身攜帶飼料給偶遇的貓狗；家中除了相伴五年的兩隻貓、一隻狗之外，也收容了一些需要照顧的流浪動物。
蒲松雅對人類既冷漠又沒耐心，不過對小動物則是熱情又寬容，導致他人生二十五年來熟識的動物朋友，比熟識的人類親友多上數倍。
只是儘管蒲松雅對受難小動物如此有愛，他還是很難決定要怎麼處理地上的狐狸。
他不過是出門買麻辣鴨血當消夜，回家後自家公寓門口就多了一隻棕狐，且這隻狐狸的身上還蓋著、墊著凌亂的衣物，讓整個畫面變得更超現實了。
如果躺在蒲松雅家門口的是貓、狗，或是兔子之類的寵物，那麼他會二話不說先檢查動物有沒有受傷，然後視情況送醫或自行收容。但是現在躺在門口的是狐狸，是一隻和中型犬差不多大、睡到打呼的棕色狐狸……
話說回來，這隻狐狸是怎麼進來的？這間公寓雖然沒有管理員，可是一樓有扇鐵門，且蒲松雅清楚記得自己離開時有把門帶上。
「汪！汪汪汪汪！」
吠聲打斷蒲松雅的思考，他所飼養的黃金獵犬金騎士顯然發現主人站在門外，此刻正熱情的在陽臺搖尾吠叫。
「金騎士乖，我聽到了，我馬上進去，乖～不要叫！」
蒲松雅試圖安撫愛犬，他的嘗試獲得約十秒的安靜，緊接著汪汪聲與喵喵聲一起震動門板，在樓梯間掀起陣陣回聲。
要一隻深愛主人的黃金獵犬忽視門外的主人保持安靜，是個不可能達成的期望；而希望兩隻機靈的貓咪忽略犬吠與主人的聲音不一起湊熱鬧，也同樣不切實際。
要讓這兩者閉上嘴只有一個辦法——讓牠們看到主人。
蒲松雅嘆了一口氣，彎腰抓住狐狸身下的布料往旁邊拖，清出開門的空間後，掏鎖匙打開大門。
門一打開，金騎士就跳出來撲到主人身上，急切的想用舌頭表達自己的思念。
蒲松雅笑著左右閃避舌頭，摸摸愛犬的頭再把牠推開，跨過門檻朝陽臺底部的鞋櫃走去。
他打算先放下隨身物品，再想想要怎麼處理門外的狐狸，然而他剛把麻辣鴨血放上櫃子，眼角餘光就瞄到金騎士繞著棕狐嗅聞。
蒲松雅怕金騎士吵醒狐狸，趕緊轉身招手道：「金騎士，回來！」
黃金獵犬抬起頭看看主人，搖搖尾巴垂下頭，啣住棕狐的脖子，把狐狸叼起來。
蒲松雅的動作瞬間停止，從招手轉為搖手，「不對不對，你回來就好，別碰那隻狐狸。」
金騎士歪頭停頓片刻，發出「主人我懂你的意思」的嗚聲，叼著棕狐走到蒲松雅身邊，先放下狐狸，再坐下搖尾巴。
同時，蒲松雅的兩隻貓——花夫人和黑勇者隔著紗門注視著人類與狗，毛茸茸的臉乍看之下沒有表情，但所有專業的貓奴都看得出來裡頭的嘲笑。
蒲松雅的嘴角抽動兩下，認命的伸手撫摸金騎士，跨過狐狸準備將門關上。
他在伸手拉門時看到被自己挪動的衣物——金騎士沒能將它們一起叼進來——猶豫片刻後，他出門將衣服帶回來。
蒲松雅鎖上大門，把衣物放到鞋櫃上，雙手抱胸注視著繼續睡大覺的棕狐，他決定先把狐狸抱到鐵籠子中關好。
這個工作讓他發現兩件事——
第一：棕狐有掛項圈，而且還是一條樣式、做工都精緻如人類項鍊的銀網項圈。
第二：牠身上有很重的酒味。
第一項發現讓蒲松雅確定這隻狐狸是某人的寵物，而第二項發現讓他想依動物保護法控告某個人類——是哪個蠢蛋讓狐狸喝酒！
他抱著怒氣餵貓餵狗餵自己，再到客房看看前天從醫院帶回家的流浪貓。處理完屋內所有居民的需求後他才坐下來，檢查和狐狸一起出現的衣物，希望能從中找到狐狸飼主的線索。
蒲松雅將揪成一團的衣服一件一件分開，先是拉出一件深藍色的西裝外套，然後是與外套同色的窄裙、白襯衫、紅色手帕、紫領結和絲襪，最後是性感的蕾絲黑胸罩。
蒲松雅在抽出胸罩與內褲時整個人愣住，隔了一秒才回神丟掉手中的東西。
這是個相當糟糕的決定。金騎士誤以為主人在和牠玩拋接遊戲，興奮的跑過來在空中攔截胸罩，接著喜孜孜的把衣物叼到蒲松雅的膝蓋前方。
蒲松雅的嘴角抽動兩下，將手抬到黃金獵犬的頭上，停頓幾秒後輕輕摸狗頭。
蒲松雅是名盡可能尊重寵物天性的飼主，除非小動物的行為導致其他動物或人類受傷、物品損毀，否則他不會責罵牠們。
而把主人不想看見的女性內衣叼回來的這個行為，顯然不符合蒲松雅的責罵標準——儘管他感到非常困窘。
蒲松雅把胸罩從金騎士的嘴裡抽出，從櫃子裡拿出牛奶骨頭拋給金騎士。
狗兒大嘴一張接住骨頭，開開心心的窩在地上啃咬。
蒲松雅繼續搜索衣服——這次他小心的別拋出任何東西。他在外套口袋中找到鎖匙與酒紅色的錢包，錢包中有兩張千元紙鈔、五十三塊的零錢、一張悠遊卡和身分證。
「胡媚兒？」
蒲松雅唸出身分證上的姓名，接著看向名字旁的大頭照。
照片中是一位纖瘦的女子，這名女子戴著一條銀網項鍊，她有一張精緻、充滿靈氣的臉，配上染成淺棕色的長髮十分吸引人。
如果蒲松雅對人類的興趣能有對動物時的一半，肯定會細細的觀看這張大頭照；可惜，他對人類的興趣只有對動物時的三分之一，因此他只看一眼，便把身分證翻過去找地址。然後，蒲松雅就湧起把身分證對折的衝動——這張身分證的主人、給狐狸灌酒的嫌疑人，居然住在他家樓上！
蒲松雅憤怒的把身分證塞回錢包中。若不是現在已經超過十二點，他明天一早要負責開店門，他絕對會衝上樓找人理論！
「明天再找妳算帳！」
蒲松雅將錢包放到餐桌上，撿起地上的衣物走到後陽臺，將火氣與沾滿塵土、酒味的衣服一起扔進洗衣機中。
他不是好心幫對方洗衣服，他只是受不了衣服上的味道，更不想被擁有者說話。
女子的話聲轉弱，她閉上嘴靜靜看著蒲松雅一會，難掩吃驚的問：「您還是沒想起我嗎？您昨天應該有看過我的大頭照啊！」
「誰看過妳的大頭……啊！」
蒲松雅腦中浮現他昨天從錢包裡翻出的身分證，證件上的那張臉現在正活生生的坐在對面。而他稍微平息的怒火也生龍活虎的復燃。
蒲松雅站起來拍上木桌，一下子縮短了兩人的距離，他單手撐在桌面上狠瞪女子——胡媚兒，大罵：「妳這個虐待動物的混帳！」
「什麼？」
「妳居然讓狐狸喝酒！人類的食物都不太能給動物吃了，何況是酒！酒這種東西就人類喝多了都會出問題！」
「等等，您是不是有什麼誤會……」
「妳有沒有拿酒灌那隻狐狸？回答我！」蒲松雅高聲質問，近距離瞪著胡媚兒，彷彿要用眼神將對方劈成兩半。
胡媚兒整個人貼在椅背上，看著蒲松雅好一會才怯生生的回答：「有……」
蒲松雅眼中凶光一閃，抓起自己的背包與對方的手，將人拉出座位厲聲道：「妳現在就跟我到警局去，我不會放過虐待動物的人！」
「等等等一下！您誤會了！我、我……」
「妳自己都承認了，還有什麼誤會！別仗著動物不會說話就欺負牠們，我最瞧不起妳這種人了！」
「您誤解了！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子！真的不是！」
胡媚兒焦急的辯解，她看蒲松雅沒有停下來聽自己解釋的打算，情急之下反拉住蒲松雅的手大喊：「因為我就是那隻狐狸啊！」
美式餐廳一下子陷入寂靜，店內的人無論有或沒有關注兩人的爭吵，統統放下手中的刀叉、掌上的托盤，屏住呼吸注視著胡媚兒。
蒲松雅也不例外。聽到那句話，他突然失去辨讀中文語音的能力，瞪著胡媚兒足足五分鐘才沉下聲問：「妳是看了多少言情小說和連續劇，才想出這麼扯的藉口？」
「這不是藉口……」
胡媚兒縮著肩膀看起來又羞又急，淚眼汪汪的仰望蒲松雅輕聲道：「求您回到位子上，讓我有解釋和證明的機會。」
蒲松雅不認為這有什麼解釋的空間，更不覺得胡媚兒能證明什麼，但是整間店的人都在看他們，其中甚至有幾個人疑似掏出手機準備報案。
他暗罵一聲，循原路回到座位坐下，雙手抱胸，心不甘情不願的等著聽胡媚兒的鬼話。
胡媚兒坐到蒲松雅對面，她迎上人類的目光，吞吞口水僵硬且小聲的道：「我就是酒醉倒在您家門口的棕狐狸。」
蒲松雅的嘴角抽動兩下，問：「妳是打算以精神疾病為由逃避刑責嗎？」
「當然不是，我是說真的！我……沒辦法了，請好好看著我。」
「看什麼？」
「看就是了！」
胡媚兒左右張望確定周圍沒有閒雜人等，縮起脖子與背脊、將頭壓到隔間之下，雙手蓋上頭頂，而當她的手挪開時，一對毛茸茸的棕狐耳赫然出現在該處。
蒲松雅瞪著那雙狐耳，他的思緒陷入一片空白，低下頭搓揉眉心疲倦的道：「我居然累到出現幻視……」
「這不是幻視啦！」
胡媚兒直起腰桿，接著又想起自己的舉動會讓別人瞧見耳朵，趕緊降回原本的高度，指著耳朵道：「這是真的耳朵啦，不信的話您摸看看！」
「摸了又如何？只是證明我除了幻視外還有幻觸，或是其實妳是個優秀的魔術師。」蒲松雅說得斬釘截鐵。這一切都是幻覺，嚇不了他的！
「我不是魔術師，您看到的也不是幻視……」胡媚兒壓平耳朵低語，眨著充滿水光的眼睛無力的問：「我要怎麼做，您才願意相信我？」
蒲松雅想說「無論妳怎麼做我都不會相信妳！」，可是胡媚兒壓耳抿嘴的模樣實在太像隻委屈的小狗。
蒲松雅對人類一向是鐵石心腸，但對小貓小狗小動物則是柔情似水。
蒲松雅闔上雙眼，靜默數秒後重新張開，「我有把那隻狐狸抱進我家，如果妳能說出我家獨有的物品，那麼我會考慮相信妳。」
胡媚兒眼睛一亮，收起耳朵摸著下巴認真思考一會，雙手一拍拋出第一項證據：「您家客廳裡有兩張沙發！」
「很多人的客廳裡都有放沙發。」
「沙發上有三個靠墊！」
「很多人的沙發上都有放靠墊。」
「嗚！那……靠墊上有貓和狗的圖案！」
蒲松雅的手指頭動了一下，但仍維持鎮定回答：「很多靠墊上面都有繡貓或狗。」
「但那是您自己畫好，再請人轉印上去的貓狗圖。」胡媚兒指著蒲松雅強調：「而且圖上的就是你家的貓咪和狗狗，我是說金騎士、花夫人和黑勇者。」
「等等，妳怎麼會知道我家孩子的名字？妳是偷……」
「除此之外，我還知道您的衣櫃裡有一件連身貓咪裝和狗狗裝。您某次酒醉時曾經穿上貓咪裝，在地上翻滾向花夫人……嗚嗚嗚！」
蒲松雅橫過桌子一把按住胡媚兒的嘴巴，以眼神逼迫對方閉嘴。
胡媚兒迫於蒲松雅的殺人目光，放棄掙扎乖乖閉上嘴，這才讓對方鬆手退回位子上。而她等不及人類坐定位就問：「您願意相信我了嗎？」
「我……」
蒲松雅張嘴又閉嘴，如此反覆數次後終於壓抑不住情緒低吼：「妳在想什麼？身為一隻狐狸，居然喝酒喝到渾身酒氣倒在別人家大門口？妳不擔心自己一覺起來變成狐皮大衣，或是被消防隊抓走嗎！」
「對不起，但是我實在不知道要怎麼辦……」胡媚兒垂下頭縮成一團。
「不知道怎麼辦就去灌酒？灌酒只會讓妳更不知道怎麼辦好嗎！」
蒲松雅伸手抹臉，支著頭痛苦又困擾的低語：「真是的，我在說什麼？在責備妳喝到爛醉前，我應該先尖叫『為什麼狐狸會變成人』吧！」
「狐狸變成人這麼不可思議嗎？」
「何止不可思議，簡直匪夷所思好嗎！」
胡媚兒歪頭困惑的問：「可是……可是在很多人類寫的故事中，都有出現狐狸變成人啊……」
「故事歸故事，現實歸現實！再說，人類這種生物陰險、麻煩又難搞，為什麼會有狐狸想變成人？」
「為了報恩。」
「……妳說什麼？」
「我是為了報恩，才變成人類的。」
胡媚兒挺起胸膛，自豪的介紹自己的身分與職責：「別看我這個樣子，我可是道行三百六十五年的準狐仙。我為了晉升為仙人，必須將我在凡間累積的因果恩怨還清，而變成人類是最快、最方便的方式。」
「但也是累積因果最快的方式吧？」
「嗚！」胡媚兒身上的自信與自豪迅速崩解。
蒲松雅深深嘆一口氣，疲倦的問：「言歸正傳，下凡報恩的狐妖小姐找我有什事？」
「報恩。」胡媚兒第三次說出這兩個字。
蒲松雅的臉凍結兩秒，整個人後退貼上椅背喊道：「我不會娶妳！不管妳變成多漂亮的女人，我都不會娶妳！我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和妳結婚，更不會和妳生小孩！」 ▼※▲▼※▲▼※▲▼※▲
胡媚兒在結束禪修會法會的隔天，就前去尋找徵信社調查賈道識。
剛開始時一切都很順利，她很快就找到願意接受委託的徵信社，對方開出的價格也算合理，委託後三日就把賈道識的住處、電話號碼、學歷和家族成員簡歷交給胡媚兒。
但這也是該徵信社唯一交出的報告。
徵信社在五天後主動致電胡媚兒，交還訂金要求解約，並且拒絕說明理由。
胡媚兒滿腦子困惑的同意解約，再去拜訪第二家徵信社，然而第二家徵信社也在接受委託後不到一週就主動退錢解約。
「我一共找了四家，前兩家主動解約，後兩家一聽到我想調查什麼人，就直接把我請出去。」胡媚兒趴在櫃檯上，伸直雙手苦惱的道：「為什麼不接受委託？是我準備的錢不夠多，還是踏進徵信社時踏錯腳？」
「哪有可能是踏錯腳？」
蒲松雅拿書拍胡媚兒的頭，雙手抱胸思考片刻問：「妳還記得徵信社要求解約時，內部員工的狀況與氣氛嗎？」
「狀況與氣氛……」胡媚兒挖掘腦中的記憶，一面回想、一面回答：「第一間是用電話和我聯絡，訂金也是用匯款退，我踏進徵信社中，什麼都沒看見；而第二間……第二間徵信社的人感覺很緊張，他們的老闆住院去了，所以接待我的是秘書。」
蒲松雅腦中馬上浮現一群恐慌的員工，和一位上了石膏的倒楣老闆的畫面。他搖了搖頭，嘆道：「徵信社不接受委託和妳的錢、先動哪隻腳都沒有關係，純粹是賈道識背後的勢力太可怕。」
「賈道識背後有勢力？」
「像他這類賺黑心錢的組織，一定會引來不良分子的覬覦，後臺不夠硬的話，是不可能做下去的。」
蒲松雅轉動電腦椅，重新面向螢幕道：「妳先前拜託的兩家徵信社，應該是被人恐嚇過，而且恐嚇者八成有四處放話，所以其他徵信社才不願意接受妳的委託。」
胡媚兒的臉色刷白，拉長脖子焦急的問：「那、那還有徵信社願意接受我的委託嗎？」
「如果是消息不夠靈通，或是後臺比賈道識硬的，也許願意吧，但是我不認為妳能找到這種徵信社。」
「那我該怎麼辦？如果請不到徵信社幫忙，我就拿不到賈道識騙人的證據；拿不到賈道識騙人的證據，小赤就會一直被抓去參加法會啊！」
「冷靜點，事情沒妳想像中的絕望。」
「這樣還不夠絕望嗎！」
「這只是棘手，根本沒到絕望的地步。」
蒲松雅輕敲鍵盤，邊鍵入資料邊解釋道：「對方阻止徵信社調查，表示他們八成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，只要查下去一定能挖出東西。」
胡媚兒皺著眉鼓起雙頰，自暴自棄的道：「如果沒人願意查，他們有沒有東西我都不會知道啦！」
「那就去查啊——妳自己去查。」
「我？」胡媚兒愣住，用力搖頭道：「我不行啦！我沒受過相關訓練，沒辦法自己查。」
「妳是沒受過專業的徵信訓練，不過妳受過其他訓練吧？像是幻術、隱身術、讀心術或穿牆術之類的，別告訴我妳修煉上百年，只會變成人的法術。」
「我當然不只會變成人類，我還能變成鴿子、狗、狼和老鼠，變身可是很高深的法術，不是想學就……」
「那不是重點。」蒲松雅揮揮手拉回正題問：「我說的那些法術，妳會嗎？」
「除了讀心術外都會，但是我不能隨意使用，只有在處於危急狀態，或是取得『下面』的許可後，我才能使用。」
「『下面』？」
「冥府，我們這些在人間的妖怪在登仙位之前，都是歸冥府的閻羅王管，不過閻王要處理的事情很多，所以實際上管理我們的是各地的城隍爺。」
胡媚兒伸出手指一隻一隻數著道：「當我們要改變居住地、告知某人我們的身分、洩漏未來之事或使用人類不該有的技能時，都要請求城隍爺的許可。」
「去取得許可。」蒲松雅指著胡媚兒道：「如果妳能使用法術，就可以輕易靠近賈道識，拿相機、攝影機、錄音筆或任何記錄裝置，把他幹的骯髒事統統記下來。」
「我馬上去取得許可！」
胡媚兒將手伸入手提包中，拿出一個酒紅色手機。
……手機？
蒲松雅愣了一會，他本以為胡媚兒會拿出符咒、香或八卦鏡之類的物品，但狐仙只是拿出最新上市的手機，像人類一樣解鎖撥號。
……這年頭，連冥府的人都用智慧型手機嗎？
蒲松雅想起他的純按鍵手機，突然覺得自己是古人。
胡媚兒將手機貼上耳朵，只等兩、三秒就揚起笑容道：「喂，午安，我是媚兒……嗯？是小正嗎？小正，我想找燾公大人，可以請他出來一下嗎……燾公大人！您好，我是胡媚兒，我想要……呃不，我沒有仙人跳任何人類。」
蒲松雅因這句話被茶水嗆到，放下杯子盯著胡媚兒，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。
胡媚兒沒發現蒲松雅的驚嚇，繼續和話筒中的人對話：「我也沒有被扯入三角情殺中。燾公大人，我是想要取得法術使用許可，我希望您能同意我使用幻術、隱身術和穿牆術……目的？這說起來有點複雜呢，我從頭……您要去看球賽轉播，要我在一分鐘內講完？這怎麼可能！我想想……」
蒲松雅聽不下去，主動開口道：「告訴他，妳必須靠這些法術掀一名神棍的底，好完成報恩的工作。」
胡媚兒點頭重複蒲松雅的話，抓緊手機期待的問：「您允許我使用法術嗎？」
蒲松雅聽不見回答，不過他可以透過胡媚兒的表情推測答案。
胡媚兒在發問後沒多久就露出笑靨，可是幾秒後笑靨卻轉為錯愕，望著蒲松雅欲言又止。
蒲松雅挑眉問：「他有條件允許？」
「是。」
「什麼條件？」
胡媚兒吞吞口水答道：「燾公大人同意我使用法術，而且還願意當我的司機，但是條件是你也要一起調查賈道識。」
「我？」蒲松雅的話聲拉高，指著自己的臉問：「這干我什麼事？為什麼我也要去？」
「這個我也……咦啊？燾公大人您說什麼？」
胡媚兒停頓片刻，望向蒲松雅表情難看的道：「燾公大人……也就是負責我的城隍爺……他說因為你知道我的身分，所以他想趁調查的時候了解一下你是哪種人。」
「身分……呃！」
蒲松雅腦中閃過胡媚兒剛才提過的應報告事項——「告知某人我們的身分」，肩膀瞬間垮下來。
他張著嘴注視胡媚兒，過了好一會才高聲道：「妳、妳……妳為什麼要告訴我妳是什麼東西！」
胡媚兒嚇一跳，愣了兩秒後才辯解道：「因為如果我不告訴你我是誰，你就會把我抓到警局啊！你當時很堅持，你還記得吧？」
蒲松雅想起他在美式餐廳內的暴怒，對準胡媚兒的怒火立刻一半轉向自身。
他的一時反應過度，將自身拉入莫名其妙的妖怪世界。
蒲松雅扶著額頭面向桌子問：「我能拒絕嗎？」
「如果你拒絕的話，我就不能拿到法術許可，然後……」
胡媚兒停下幾秒聽電話，再轉述對方的話：「燾公大人說，就算做鬼他也會逮到你。」
「……」
「燾公大人只是開玩笑啦！他一向很愛開玩笑。」
「……他是城隍爺，的確有能力在我翹辮子後逮到我。」
蒲松雅拍拍自己的臉，讓情緒平靜下來後問：「如果我同意和你們一起去，城隍會對我做什麼？」
「什麼也不會做，他只想看看你，了解你是怎樣的人。」
胡媚兒停了一會補充道：「燾公大人頂多把你對我的記憶消除，頂多這樣。」
蒲松雅的嘴角抽搐兩下，直瞪胡媚兒的臉道：「感謝妳的安慰，我不介意妳現在就消除我的記憶。」
說他比一般人冷漠，是因為蒲松雅鮮少主動幫助陌生人，對於一般人會覺得可愛的小孩、撒嬌的少女也不會升起憐愛之情；當他面對其他人搭訕時，也常常以閃躲或沉默面對。
而說他比一般人熱情，是因為蒲松雅是個無法對動物的痛苦視而不見的人。他時常自掏腰包將受傷的小動物送去看醫生，也隨身攜帶飼料給偶遇的貓狗；家中除了相伴五年的兩隻貓、一隻狗之外，也收容了一些需要照顧的流浪動物。
蒲松雅對人類既冷漠又沒耐心，不過對小動物則是熱情又寬容，導致他人生二十五年來熟識的動物朋友，比熟識的人類親友多上數倍。
只是儘管蒲松雅對受難小動物如此有愛，他還是很難決定要怎麼處理地上的狐狸。
他不過是出門買麻辣鴨血當消夜，回家後自家公寓門口就多了一隻棕狐，且這隻狐狸的身上還蓋著、墊著凌亂的衣物，讓整個畫面變得更超現實了。
如果躺在蒲松雅家門口的是貓、狗，或是兔子之類的寵物，那麼他會二話不說先檢查動物有沒有受傷，然後視情況送醫或自行收容。但是現在躺在門口的是狐狸，是一隻和中型犬差不多大、睡到打呼的棕色狐狸……
話說回來，這隻狐狸是怎麼進來的？這間公寓雖然沒有管理員，可是一樓有扇鐵門，且蒲松雅清楚記得自己離開時有把門帶上。
「汪！汪汪汪汪！」
吠聲打斷蒲松雅的思考，他所飼養的黃金獵犬金騎士顯然發現主人站在門外，此刻正熱情的在陽臺搖尾吠叫。
「金騎士乖，我聽到了，我馬上進去，乖～不要叫！」
蒲松雅試圖安撫愛犬，他的嘗試獲得約十秒的安靜，緊接著汪汪聲與喵喵聲一起震動門板，在樓梯間掀起陣陣回聲。
要一隻深愛主人的黃金獵犬忽視門外的主人保持安靜，是個不可能達成的期望；而希望兩隻機靈的貓咪忽略犬吠與主人的聲音不一起湊熱鬧，也同樣不切實際。
要讓這兩者閉上嘴只有一個辦法——讓牠們看到主人。
蒲松雅嘆了一口氣，彎腰抓住狐狸身下的布料往旁邊拖，清出開門的空間後，掏鎖匙打開大門。
門一打開，金騎士就跳出來撲到主人身上，急切的想用舌頭表達自己的思念。
蒲松雅笑著左右閃避舌頭，摸摸愛犬的頭再把牠推開，跨過門檻朝陽臺底部的鞋櫃走去。
他打算先放下隨身物品，再想想要怎麼處理門外的狐狸，然而他剛把麻辣鴨血放上櫃子，眼角餘光就瞄到金騎士繞著棕狐嗅聞。
蒲松雅怕金騎士吵醒狐狸，趕緊轉身招手道：「金騎士，回來！」
黃金獵犬抬起頭看看主人，搖搖尾巴垂下頭，啣住棕狐的脖子，把狐狸叼起來。
蒲松雅的動作瞬間停止，從招手轉為搖手，「不對不對，你回來就好，別碰那隻狐狸。」
金騎士歪頭停頓片刻，發出「主人我懂你的意思」的嗚聲，叼著棕狐走到蒲松雅身邊，先放下狐狸，再坐下搖尾巴。
同時，蒲松雅的兩隻貓——花夫人和黑勇者隔著紗門注視著人類與狗，毛茸茸的臉乍看之下沒有表情，但所有專業的貓奴都看得出來裡頭的嘲笑。
蒲松雅的嘴角抽動兩下，認命的伸手撫摸金騎士，跨過狐狸準備將門關上。
他在伸手拉門時看到被自己挪動的衣物——金騎士沒能將它們一起叼進來——猶豫片刻後，他出門將衣服帶回來。
蒲松雅鎖上大門，把衣物放到鞋櫃上，雙手抱胸注視著繼續睡大覺的棕狐，他決定先把狐狸抱到鐵籠子中關好。
這個工作讓他發現兩件事——
第一：棕狐有掛項圈，而且還是一條樣式、做工都精緻如人類項鍊的銀網項圈。
第二：牠身上有很重的酒味。
第一項發現讓蒲松雅確定這隻狐狸是某人的寵物，而第二項發現讓他想依動物保護法控告某個人類——是哪個蠢蛋讓狐狸喝酒！
他抱著怒氣餵貓餵狗餵自己，再到客房看看前天從醫院帶回家的流浪貓。處理完屋內所有居民的需求後他才坐下來，檢查和狐狸一起出現的衣物，希望能從中找到狐狸飼主的線索。
蒲松雅將揪成一團的衣服一件一件分開，先是拉出一件深藍色的西裝外套，然後是與外套同色的窄裙、白襯衫、紅色手帕、紫領結和絲襪，最後是性感的蕾絲黑胸罩。
蒲松雅在抽出胸罩與內褲時整個人愣住，隔了一秒才回神丟掉手中的東西。
這是個相當糟糕的決定。金騎士誤以為主人在和牠玩拋接遊戲，興奮的跑過來在空中攔截胸罩，接著喜孜孜的把衣物叼到蒲松雅的膝蓋前方。
蒲松雅的嘴角抽動兩下，將手抬到黃金獵犬的頭上，停頓幾秒後輕輕摸狗頭。
蒲松雅是名盡可能尊重寵物天性的飼主，除非小動物的行為導致其他動物或人類受傷、物品損毀，否則他不會責罵牠們。
而把主人不想看見的女性內衣叼回來的這個行為，顯然不符合蒲松雅的責罵標準——儘管他感到非常困窘。
蒲松雅把胸罩從金騎士的嘴裡抽出，從櫃子裡拿出牛奶骨頭拋給金騎士。
狗兒大嘴一張接住骨頭，開開心心的窩在地上啃咬。
蒲松雅繼續搜索衣服——這次他小心的別拋出任何東西。他在外套口袋中找到鎖匙與酒紅色的錢包，錢包中有兩張千元紙鈔、五十三塊的零錢、一張悠遊卡和身分證。
「胡媚兒？」
蒲松雅唸出身分證上的姓名，接著看向名字旁的大頭照。
照片中是一位纖瘦的女子，這名女子戴著一條銀網項鍊，她有一張精緻、充滿靈氣的臉，配上染成淺棕色的長髮十分吸引人。
如果蒲松雅對人類的興趣能有對動物時的一半，肯定會細細的觀看這張大頭照；可惜，他對人類的興趣只有對動物時的三分之一，因此他只看一眼，便把身分證翻過去找地址。然後，蒲松雅就湧起把身分證對折的衝動——這張身分證的主人、給狐狸灌酒的嫌疑人，居然住在他家樓上！
蒲松雅憤怒的把身分證塞回錢包中。若不是現在已經超過十二點，他明天一早要負責開店門，他絕對會衝上樓找人理論！
「明天再找妳算帳！」
蒲松雅將錢包放到餐桌上，撿起地上的衣物走到後陽臺，將火氣與沾滿塵土、酒味的衣服一起扔進洗衣機中。
他不是好心幫對方洗衣服，他只是受不了衣服上的味道，更不想被擁有者說話。
女子的話聲轉弱，她閉上嘴靜靜看著蒲松雅一會，難掩吃驚的問：「您還是沒想起我嗎？您昨天應該有看過我的大頭照啊！」
「誰看過妳的大頭……啊！」
蒲松雅腦中浮現他昨天從錢包裡翻出的身分證，證件上的那張臉現在正活生生的坐在對面。而他稍微平息的怒火也生龍活虎的復燃。
蒲松雅站起來拍上木桌，一下子縮短了兩人的距離，他單手撐在桌面上狠瞪女子——胡媚兒，大罵：「妳這個虐待動物的混帳！」
「什麼？」
「妳居然讓狐狸喝酒！人類的食物都不太能給動物吃了，何況是酒！酒這種東西就人類喝多了都會出問題！」
「等等，您是不是有什麼誤會……」
「妳有沒有拿酒灌那隻狐狸？回答我！」蒲松雅高聲質問，近距離瞪著胡媚兒，彷彿要用眼神將對方劈成兩半。
胡媚兒整個人貼在椅背上，看著蒲松雅好一會才怯生生的回答：「有……」
蒲松雅眼中凶光一閃，抓起自己的背包與對方的手，將人拉出座位厲聲道：「妳現在就跟我到警局去，我不會放過虐待動物的人！」
「等等等一下！您誤會了！我、我……」
「妳自己都承認了，還有什麼誤會！別仗著動物不會說話就欺負牠們，我最瞧不起妳這種人了！」
「您誤解了！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子！真的不是！」
胡媚兒焦急的辯解，她看蒲松雅沒有停下來聽自己解釋的打算，情急之下反拉住蒲松雅的手大喊：「因為我就是那隻狐狸啊！」
美式餐廳一下子陷入寂靜，店內的人無論有或沒有關注兩人的爭吵，統統放下手中的刀叉、掌上的托盤，屏住呼吸注視著胡媚兒。
蒲松雅也不例外。聽到那句話，他突然失去辨讀中文語音的能力，瞪著胡媚兒足足五分鐘才沉下聲問：「妳是看了多少言情小說和連續劇，才想出這麼扯的藉口？」
「這不是藉口……」
胡媚兒縮著肩膀看起來又羞又急，淚眼汪汪的仰望蒲松雅輕聲道：「求您回到位子上，讓我有解釋和證明的機會。」
蒲松雅不認為這有什麼解釋的空間，更不覺得胡媚兒能證明什麼，但是整間店的人都在看他們，其中甚至有幾個人疑似掏出手機準備報案。
他暗罵一聲，循原路回到座位坐下，雙手抱胸，心不甘情不願的等著聽胡媚兒的鬼話。
胡媚兒坐到蒲松雅對面，她迎上人類的目光，吞吞口水僵硬且小聲的道：「我就是酒醉倒在您家門口的棕狐狸。」
蒲松雅的嘴角抽動兩下，問：「妳是打算以精神疾病為由逃避刑責嗎？」
「當然不是，我是說真的！我……沒辦法了，請好好看著我。」
「看什麼？」
「看就是了！」
胡媚兒左右張望確定周圍沒有閒雜人等，縮起脖子與背脊、將頭壓到隔間之下，雙手蓋上頭頂，而當她的手挪開時，一對毛茸茸的棕狐耳赫然出現在該處。
蒲松雅瞪著那雙狐耳，他的思緒陷入一片空白，低下頭搓揉眉心疲倦的道：「我居然累到出現幻視……」
「這不是幻視啦！」
胡媚兒直起腰桿，接著又想起自己的舉動會讓別人瞧見耳朵，趕緊降回原本的高度，指著耳朵道：「這是真的耳朵啦，不信的話您摸看看！」
「摸了又如何？只是證明我除了幻視外還有幻觸，或是其實妳是個優秀的魔術師。」蒲松雅說得斬釘截鐵。這一切都是幻覺，嚇不了他的！
「我不是魔術師，您看到的也不是幻視……」胡媚兒壓平耳朵低語，眨著充滿水光的眼睛無力的問：「我要怎麼做，您才願意相信我？」
蒲松雅想說「無論妳怎麼做我都不會相信妳！」，可是胡媚兒壓耳抿嘴的模樣實在太像隻委屈的小狗。
蒲松雅對人類一向是鐵石心腸，但對小貓小狗小動物則是柔情似水。
蒲松雅闔上雙眼，靜默數秒後重新張開，「我有把那隻狐狸抱進我家，如果妳能說出我家獨有的物品，那麼我會考慮相信妳。」
胡媚兒眼睛一亮，收起耳朵摸著下巴認真思考一會，雙手一拍拋出第一項證據：「您家客廳裡有兩張沙發！」
「很多人的客廳裡都有放沙發。」
「沙發上有三個靠墊！」
「很多人的沙發上都有放靠墊。」
「嗚！那……靠墊上有貓和狗的圖案！」
蒲松雅的手指頭動了一下，但仍維持鎮定回答：「很多靠墊上面都有繡貓或狗。」
「但那是您自己畫好，再請人轉印上去的貓狗圖。」胡媚兒指著蒲松雅強調：「而且圖上的就是你家的貓咪和狗狗，我是說金騎士、花夫人和黑勇者。」
「等等，妳怎麼會知道我家孩子的名字？妳是偷……」
「除此之外，我還知道您的衣櫃裡有一件連身貓咪裝和狗狗裝。您某次酒醉時曾經穿上貓咪裝，在地上翻滾向花夫人……嗚嗚嗚！」
蒲松雅橫過桌子一把按住胡媚兒的嘴巴，以眼神逼迫對方閉嘴。
胡媚兒迫於蒲松雅的殺人目光，放棄掙扎乖乖閉上嘴，這才讓對方鬆手退回位子上。而她等不及人類坐定位就問：「您願意相信我了嗎？」
「我……」
蒲松雅張嘴又閉嘴，如此反覆數次後終於壓抑不住情緒低吼：「妳在想什麼？身為一隻狐狸，居然喝酒喝到渾身酒氣倒在別人家大門口？妳不擔心自己一覺起來變成狐皮大衣，或是被消防隊抓走嗎！」
「對不起，但是我實在不知道要怎麼辦……」胡媚兒垂下頭縮成一團。
「不知道怎麼辦就去灌酒？灌酒只會讓妳更不知道怎麼辦好嗎！」
蒲松雅伸手抹臉，支著頭痛苦又困擾的低語：「真是的，我在說什麼？在責備妳喝到爛醉前，我應該先尖叫『為什麼狐狸會變成人』吧！」
「狐狸變成人這麼不可思議嗎？」
「何止不可思議，簡直匪夷所思好嗎！」
胡媚兒歪頭困惑的問：「可是……可是在很多人類寫的故事中，都有出現狐狸變成人啊……」
「故事歸故事，現實歸現實！再說，人類這種生物陰險、麻煩又難搞，為什麼會有狐狸想變成人？」
「為了報恩。」
「……妳說什麼？」
「我是為了報恩，才變成人類的。」
胡媚兒挺起胸膛，自豪的介紹自己的身分與職責：「別看我這個樣子，我可是道行三百六十五年的準狐仙。我為了晉升為仙人，必須將我在凡間累積的因果恩怨還清，而變成人類是最快、最方便的方式。」
「但也是累積因果最快的方式吧？」
「嗚！」胡媚兒身上的自信與自豪迅速崩解。
蒲松雅深深嘆一口氣，疲倦的問：「言歸正傳，下凡報恩的狐妖小姐找我有什事？」
「報恩。」胡媚兒第三次說出這兩個字。
蒲松雅的臉凍結兩秒，整個人後退貼上椅背喊道：「我不會娶妳！不管妳變成多漂亮的女人，我都不會娶妳！我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和妳結婚，更不會和妳生小孩！」 ▼※▲▼※▲▼※▲▼※▲
胡媚兒在結束禪修會法會的隔天，就前去尋找徵信社調查賈道識。
剛開始時一切都很順利，她很快就找到願意接受委託的徵信社，對方開出的價格也算合理，委託後三日就把賈道識的住處、電話號碼、學歷和家族成員簡歷交給胡媚兒。
但這也是該徵信社唯一交出的報告。
徵信社在五天後主動致電胡媚兒，交還訂金要求解約，並且拒絕說明理由。
胡媚兒滿腦子困惑的同意解約，再去拜訪第二家徵信社，然而第二家徵信社也在接受委託後不到一週就主動退錢解約。
「我一共找了四家，前兩家主動解約，後兩家一聽到我想調查什麼人，就直接把我請出去。」胡媚兒趴在櫃檯上，伸直雙手苦惱的道：「為什麼不接受委託？是我準備的錢不夠多，還是踏進徵信社時踏錯腳？」
「哪有可能是踏錯腳？」
蒲松雅拿書拍胡媚兒的頭，雙手抱胸思考片刻問：「妳還記得徵信社要求解約時，內部員工的狀況與氣氛嗎？」
「狀況與氣氛……」胡媚兒挖掘腦中的記憶，一面回想、一面回答：「第一間是用電話和我聯絡，訂金也是用匯款退，我踏進徵信社中，什麼都沒看見；而第二間……第二間徵信社的人感覺很緊張，他們的老闆住院去了，所以接待我的是秘書。」
蒲松雅腦中馬上浮現一群恐慌的員工，和一位上了石膏的倒楣老闆的畫面。他搖了搖頭，嘆道：「徵信社不接受委託和妳的錢、先動哪隻腳都沒有關係，純粹是賈道識背後的勢力太可怕。」
「賈道識背後有勢力？」
「像他這類賺黑心錢的組織，一定會引來不良分子的覬覦，後臺不夠硬的話，是不可能做下去的。」
蒲松雅轉動電腦椅，重新面向螢幕道：「妳先前拜託的兩家徵信社，應該是被人恐嚇過，而且恐嚇者八成有四處放話，所以其他徵信社才不願意接受妳的委託。」
胡媚兒的臉色刷白，拉長脖子焦急的問：「那、那還有徵信社願意接受我的委託嗎？」
「如果是消息不夠靈通，或是後臺比賈道識硬的，也許願意吧，但是我不認為妳能找到這種徵信社。」
「那我該怎麼辦？如果請不到徵信社幫忙，我就拿不到賈道識騙人的證據；拿不到賈道識騙人的證據，小赤就會一直被抓去參加法會啊！」
「冷靜點，事情沒妳想像中的絕望。」
「這樣還不夠絕望嗎！」
「這只是棘手，根本沒到絕望的地步。」
蒲松雅輕敲鍵盤，邊鍵入資料邊解釋道：「對方阻止徵信社調查，表示他們八成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，只要查下去一定能挖出東西。」
胡媚兒皺著眉鼓起雙頰，自暴自棄的道：「如果沒人願意查，他們有沒有東西我都不會知道啦！」
「那就去查啊——妳自己去查。」
「我？」胡媚兒愣住，用力搖頭道：「我不行啦！我沒受過相關訓練，沒辦法自己查。」
「妳是沒受過專業的徵信訓練，不過妳受過其他訓練吧？像是幻術、隱身術、讀心術或穿牆術之類的，別告訴我妳修煉上百年，只會變成人的法術。」
「我當然不只會變成人類，我還能變成鴿子、狗、狼和老鼠，變身可是很高深的法術，不是想學就……」
「那不是重點。」蒲松雅揮揮手拉回正題問：「我說的那些法術，妳會嗎？」
「除了讀心術外都會，但是我不能隨意使用，只有在處於危急狀態，或是取得『下面』的許可後，我才能使用。」
「『下面』？」
「冥府，我們這些在人間的妖怪在登仙位之前，都是歸冥府的閻羅王管，不過閻王要處理的事情很多，所以實際上管理我們的是各地的城隍爺。」
胡媚兒伸出手指一隻一隻數著道：「當我們要改變居住地、告知某人我們的身分、洩漏未來之事或使用人類不該有的技能時，都要請求城隍爺的許可。」
「去取得許可。」蒲松雅指著胡媚兒道：「如果妳能使用法術，就可以輕易靠近賈道識，拿相機、攝影機、錄音筆或任何記錄裝置，把他幹的骯髒事統統記下來。」
「我馬上去取得許可！」
胡媚兒將手伸入手提包中，拿出一個酒紅色手機。
……手機？
蒲松雅愣了一會，他本以為胡媚兒會拿出符咒、香或八卦鏡之類的物品，但狐仙只是拿出最新上市的手機，像人類一樣解鎖撥號。
……這年頭，連冥府的人都用智慧型手機嗎？
蒲松雅想起他的純按鍵手機，突然覺得自己是古人。
胡媚兒將手機貼上耳朵，只等兩、三秒就揚起笑容道：「喂，午安，我是媚兒……嗯？是小正嗎？小正，我想找燾公大人，可以請他出來一下嗎……燾公大人！您好，我是胡媚兒，我想要……呃不，我沒有仙人跳任何人類。」
蒲松雅因這句話被茶水嗆到，放下杯子盯著胡媚兒，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。
胡媚兒沒發現蒲松雅的驚嚇，繼續和話筒中的人對話：「我也沒有被扯入三角情殺中。燾公大人，我是想要取得法術使用許可，我希望您能同意我使用幻術、隱身術和穿牆術……目的？這說起來有點複雜呢，我從頭……您要去看球賽轉播，要我在一分鐘內講完？這怎麼可能！我想想……」
蒲松雅聽不下去，主動開口道：「告訴他，妳必須靠這些法術掀一名神棍的底，好完成報恩的工作。」
胡媚兒點頭重複蒲松雅的話，抓緊手機期待的問：「您允許我使用法術嗎？」
蒲松雅聽不見回答，不過他可以透過胡媚兒的表情推測答案。
胡媚兒在發問後沒多久就露出笑靨，可是幾秒後笑靨卻轉為錯愕，望著蒲松雅欲言又止。
蒲松雅挑眉問：「他有條件允許？」
「是。」
「什麼條件？」
胡媚兒吞吞口水答道：「燾公大人同意我使用法術，而且還願意當我的司機，但是條件是你也要一起調查賈道識。」
「我？」蒲松雅的話聲拉高，指著自己的臉問：「這干我什麼事？為什麼我也要去？」
「這個我也……咦啊？燾公大人您說什麼？」
胡媚兒停頓片刻，望向蒲松雅表情難看的道：「燾公大人……也就是負責我的城隍爺……他說因為你知道我的身分，所以他想趁調查的時候了解一下你是哪種人。」
「身分……呃！」
蒲松雅腦中閃過胡媚兒剛才提過的應報告事項——「告知某人我們的身分」，肩膀瞬間垮下來。
他張著嘴注視胡媚兒，過了好一會才高聲道：「妳、妳……妳為什麼要告訴我妳是什麼東西！」
胡媚兒嚇一跳，愣了兩秒後才辯解道：「因為如果我不告訴你我是誰，你就會把我抓到警局啊！你當時很堅持，你還記得吧？」
蒲松雅想起他在美式餐廳內的暴怒，對準胡媚兒的怒火立刻一半轉向自身。
他的一時反應過度，將自身拉入莫名其妙的妖怪世界。
蒲松雅扶著額頭面向桌子問：「我能拒絕嗎？」
「如果你拒絕的話，我就不能拿到法術許可，然後……」
胡媚兒停下幾秒聽電話，再轉述對方的話：「燾公大人說，就算做鬼他也會逮到你。」
「……」
「燾公大人只是開玩笑啦！他一向很愛開玩笑。」
「……他是城隍爺，的確有能力在我翹辮子後逮到我。」
蒲松雅拍拍自己的臉，讓情緒平靜下來後問：「如果我同意和你們一起去，城隍會對我做什麼？」
「什麼也不會做，他只想看看你，了解你是怎樣的人。」
胡媚兒停了一會補充道：「燾公大人頂多把你對我的記憶消除，頂多這樣。」
蒲松雅的嘴角抽搐兩下，直瞪胡媚兒的臉道：「感謝妳的安慰，我不介意妳現在就消除我的記憶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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